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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书本,春暖花开

2014-12-08

朱红《唐人的春天》(《万象》2009年4月号)是篇妙文,道说天宝旧事,抻长脖子遥望一千多年前的人怎样过春天,从节令、风俗、器物到诗人们的记述,点点滴滴,如在眼前。诗人张籍写道:“无人不借花园宿,到处缘携酒器行。”唐朝人太浪漫了,无不花下眠,带着酒器四处喝酒,羡慕啊!写唐人看牡丹,竟以“黄金三十两,蜀茶二斤”为谢去明抢。到底有品位,现代人抢什么?打折豆油。

我比较喜欢在不同的节气中,读一读描写这个节气的文字,身处其境,俯接千载,感触尤深。《千家诗》有一部分诗就是按照节令顺序编的,所以,也是我案头读物,有兴致时就抓起来读一首。

在上海,我不辨方向,管他呢,反正离巨鹿路不远的常德路195号的公寓曾是张爱玲的旧居。常德路当年叫“赫德路”,常德公寓30年代叫“爱林登公寓”,张爱玲在这里写下了《第一炉香》、《红玫瑰和白玫瑰》、《倾城之恋》等让她一炮走红的作品。这个春天,虽然这里在为迎世博(?)刷外墙,但我相信一定又有张迷们在这公寓门前留连。因为张爱玲《小团圆》(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9年4月简体字本)的发表让她与胡兰成那点事儿又在两岸三地闹腾个风起云涌。张爱玲说《小团圆》:“这是一个热情故事,我想表达出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了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女人啊,傻不?上当受骗还万转千回!《小团圆》实在应该跟《对照记》和胡兰成的《今生今世》对照起来读。——盗版书商也是这么想的,这几天出地铁口,小书贩的手推车上是一摞《今生今世》。

像《色·戒》上演时,聚在一起大家离不开男人、女人、某个器官、特工之类的一样,《小团圆》出版,从春节后大家都在谈书里面的谁谁谁就是某某某。当然,我们是无缘被写进去了,不过小宝还是矫情地弄出一篇他与邵之雍的“对话”。索隐自然好玩,小说到底怎样呢?窃以为还不错,是张氏成熟的作品,而不是七零八落根据手稿现拼出来的东西,所以,我对于那些呼天抢地要烧了手稿的呆鸟,只能笑笑:哼,你好大胆子!

爱玲的男朋友陈子善教授最近一定很忙,很感激他能够参加巴金研究会召开的《萧珊文存》(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4月版)出版茶会,不过这次不是谈爱玲,而是谈一位一直在巴金光环背后的女性,那就是萧珊。巴金研究会策划推出的这本《萧珊文存》囊括了她的散文、随笔、书信和译文,有71万字,厚厚的609页。子善老师深情地回忆少年时代读萧珊翻译的《初恋》等作品的情景。曹元勇先生说,萧珊不仅自己译,而且还是穆旦、巫宁坤等人从事翻译的幕后推手,他说:萧珊是一位天使样的人物。要不,怎么,今天天一直阴着,我们下午开会它就晴了。大家忙抬头往外望,果然!

望完了,子善老师由穆旦说到他当年还曾经手抄过穆旦译的《欧根·奥涅金》,不是几行,是整本,而且这个抄本还保存在他的一位朋友的手中。哇!那一代的翻译家都有一批忠实的拥趸。翻译家曹元勇说:屠格涅夫的中短篇和普希金的《别尔金小说集》出了那么多译本,至今为止,还是萧珊的最好。他当然不是信口说的,1964年12月24日巴金给萧珊的信中说:“刚才曹葆华来,他患心脏病,在休养,用俄文对照读了你译的《初恋》,大大称赞你的译文。”(《家书》第552页,浙江文艺出版社1994年版)早年写诗的曹葆华此时是翻译马列经典著作的权威翻译家,他的称赞恐怕连巴金都为妻子得意,让她把其他几本译作也寄给曹。

这个茶会是在巨鹿路675号的文学会馆开的,简短但气氛热烈,我想以后多搞一点这样的聚会,让文学会馆成为文学沙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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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善老师那天还在感慨,现在的青少年都不读经典作品了,将来的就不会拥有他们这样的美好回忆了。回忆读书是一件很时髦的雅事,去年为纪念改革开放30周年,《深圳商报》搞了个“三十年三十本书”评选活动,请陈思和、陈平原、沈昌文、止庵、刘苏里、周国平、李银河等34位文化人开列他们30年来读书的书单,说回顾30年读书历程。陈思和老师说:李泽厚和钱锺书是两个奠基者,巴金代表社会良知;刘苏里说:《白鹿原》一定要入选小说前五;孟宪实说:陈寅恪和顾准有思想启蒙意义;陈子善说:《传奇》比《张爱玲文集》更重要;扬之水说:《管锥编》教我怎么读书和做学问;周作人的书教我怎么写文章,《金瓶梅》带我走入今天的名物研究……“一条书单一条路,但不同的路上有许多相同的路标;这相同的路标指示着他们共同的来处,却指向了不同的归途。”现在这些搜集在一起,成为这本《1978—2008私人阅读史》(深圳报业集团出版社2009年1月版)。“这本书实际上是一场虚拟的聚会,不同路上的人在这里再次相聚,重新捡起昔日操场上遗失了的或丢弃了的‘旧爱’,相互说说如今各自的‘新欢’。”(胡洪侠:《编余零墨》)

值得一提的是这本书印装的特别讲究,是的,我对书的设计、印装很挑剔,因为它们是书的一部分,粗糙装帧和俗艳设计简直是给作者和读者喂苍蝇,出版者也别以为省了钱而偷着了,这样的书也显示你的文化品位不怎样!生气的事儿不提了,还说这本书吧,初版限印3000册,都有编号,精装毛边本200部,感谢胡大侠(胡洪侠)厚爱,我的这本是005号,他还题了句话:“给立民兄:缘虽一面,书缘万卷。”是的,大约两年前吧,他到上海招我们吃饭,见过一面。席间还有文质彬彬的梁文道和刚刚红起来的钱文忠教授,我不喝酒,只顾听钱教授背手机段子了。虽不见面,“书缘”倒是不浅,但“胡司令”胃口真大啊,居然要“万卷”。再看这书扉页上除了名章外,还钤了方“后宫佳丽三千书”的闲章。呜呼,无怪人们说哪个女人嫁给胡洪侠就是嫁给图书馆了。

他是把书都当老婆藏着,还是把老婆都当书来读呢?

欲说当年好困惑,《持灯的使者》(刘禾编,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5月版)又是一本回忆的书,是关于《今天》的昨天的。

诗人王家新说:“即使从‘启蒙’的角度看,《今天》的划时代意义,也可以和五四时期的《新青年》相比。在我们这一代人的成长中,《今天》和‘朦胧诗’都是最不抹掉的记忆。作为一个被照亮者,我会永远带着对它的感念之情。”这话似乎有种被夸大了的精英意识,不过,《今天》的价值和影响不容低估倒也是真的。看当年北岛一班人冒险在北京贴“小字报”、“传销”油印的《今天》,我想起了朱元璋得了天下后的话:“原本是顺路打劫,谁曾想弄假成真?”弄《今天》这班人也有此想法否?

这本书好在它是个多声部的集合,回忆往事大家的心态、想法都不一样,甚至不乏明讽暗刺的,其中一位老哥儿就说:我不发诗,是因为我太熟悉那些诗人的路子了,外国的诗集(译本?)我都看过,我太知道中国诗人的诗句都从哪里来的了。——可能说的千真万确,但未免醋太多了点儿。

对于今天的年轻人来说,《今天》恐怕是三代以上的事情了。相对于“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他们更愿意念:“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今年3月26日是海子逝世20周年的日子,20年!过得这么快!当年乳臭未干的孩子今天已经胡子一大把了,时间足以吓得我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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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厚的《海子诗全集》(作家出版社2009年3月版)放在我面前,引人瞩目的是里面除了他的诗歌、小说外,还有海子为 “太阳”系列诗作所绘画作22幅。不过,我在想今天还会有人真正喜欢他的诗吗?尽管《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已经快成顺口溜了。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我估计“喂马,劈柴”哪个八零后都不会觉得幸福,“粮食和蔬菜”他们也懒得关心,只有“周游世界”是他们的乐事,只要…老爸老妈掏银子。

不管怎样,出生在上世纪六十、七十年代的读书人,似乎应该买一部《海子诗全集》,哪怕不读,在家里放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