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2023年5月13日，北京大学1977、1978级本科生毕业40周年纪念大会暨“归来仍少年——时光穿越毕业典礼”在百周年纪念讲堂举行。
时逢北京大学建校125周年，来自22个院系的800多位1977、1978级本科生校友从全国和世界各地重返燕园，回首往昔青葱岁月，共忆当年青春年华。
北京大学77级化学系校友张宏参加纪念活动，写成这篇感想随录，在常为新的燕园里回忆峥嵘往事，而这从不间断的变化中也有一直不变的北大人的情怀与感动。
涓涓不壅，得成江河。大浪淘沙，百转千回。千帆过尽，仍是少年。离开41年之后，我终于有机会在母校穿上学士学位服，万千感慨。
恢复高考招生后的前几届毕业生，没有穿学位服的毕业仪式。虽然我后来在美博士毕业时穿过博士学位服，但是总觉得有点遗憾。穿学士学位服参加大学毕业盛典，是每个青年学子的最大心愿，感谢母校，感谢组织77-78级本科生毕业40周年纪念活动的同学们及校友会的老师们，通过这次“穿越时光毕业典礼”，我终于如愿。
活动现场
四十一年前笔者的毕业典礼邀请函
在人民大会堂举办的北京高校77级毕业生报告会入场券
我们77级的毕业典礼在古色古香的贝公楼举办，更普遍的说法是在办公楼的二楼礼堂召开。那时国家对首届毕业生非常重视，在人民大会堂举办了一个报告会，相当于全北京77级高校毕业生的毕业典礼，这也是我唯一一次进入人民大会堂参加活动。
笔者与北大前校长许智宏
笔者与老同学刘锋在纪念大会庆典上问候许校长
我们读书时的校长们，包括周培源、张龙翔和丁石孙都已故去。这次来参加活动的前校长许智宏也沧桑许多。能有幸穿着学士学位服，跟身着导师服的许校长合影留念，我感到万分高兴与荣幸！
在那个改革开放的激情年代，科学的春天即将来临，我们那时最想成为的就是科学家，最热门的志愿就是数理化，梦想中的大学就是中国的“最高学府”——我们后来的母校北京大学。为此，我放弃了当画家的梦想，没有报考美术学院。在以后的数十年里，特别是在深夜静思之时，或者有闲拿起画笔的那一刻，我也会偶尔怀疑当年是否真正地追随本心。
虽然北大数学系那年不招新生，感恩母校，还是录取了我。1978年1月27日，在乘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之后，我走出北京站，迎面看到一排迎接新生的各高校校旗。数十年过去，但那梦幻般的场景如同昨日。感谢邓小平的改革开放决策，恢复高考让我们这一代人有机会通过考试进入大学。但上大学并非易事，五千七百万的考生中，只有不到20万人被录取，而北大那年仅录取八百余人。感恩父母从小对我的培养与期望，即使在那个艰辛的年代，也让我保持信念与理想，笃信知识的力量，哪怕大多数年轻人混日子，我依然坚定地认为读书是一件美好的事。
如今的三角地，我们那个年代北大最有名的地标之一
上图是2023年5月13日拍摄的三角地。我们读大学时，这块不大的三角形区域有数块广告牌，牌上有许多各种各样的手写信息，多数是学生组织的活动，比如讲座、集会和各类消息，是校园活动信息的集散地。
左图为三角的西侧，原来是便民店区，有新华书店、邮局、理发店及百货商店，现在是绿化区。
右图是三角地东南侧的旧橱窗，令我惊奇的是，这排旧橱窗还在，那里曾经展出我当年的涂鸦作品。
我读书时，为了避免排长队买饭，中午经常12点左右才去食堂买饭，在学三食堂买饭出来后，就站在三角地广告栏前边吃边浏览，或者坐在附近的树荫下吃饭。饭后经常在新华书店门口翻书，时不时看到从燕南园出来散步的北大老先生们。我记得冬日里身着天蓝色大衣背着手的周培源校长，穿着大棉袄的王力，还有冯友兰等赫赫有名的大学者，傍晚时分还会见到瘦高个、长脸、腰板挺得很直、沉思踱步的陈岱孙先生。虽然没有听过这些大师的授课，见过亦是幸运。
给我们上过课的老先生们，也留下很多美好的回忆及趣事。教授年级分析大课的张锡瑜，每次上课都用流利工整的板书写满整块黑板，也将白色的粉笔灰弄得满身衣服都是。而有机化学课的张滂教授，20世纪40年代牛津毕业的博士，冬天时每次都身着非常整齐的呢子大衣、黑皮鞋，在上课前两分钟走进一教的大阶梯教室，然后从随身拎着的黑皮包里拿出一条湿毛巾，放在讲台的一角，讲完课之后用湿毛巾将手擦得干干净净，然后将毛巾装进皮包，老绅士般迈着方步离开。主管我们年级分析试验的彭崇慧老师，眼睛特别犀利，如果谁的操作不规范，肯定挨一顿训，我们同学都特别怕她。我的大学毕业论文指导教授刘瑞林，给了我一堆电子元件，要我自己动手搭测量电导率的精密电桥，说大学生要有自己动手的能力。另一位指导老师李芝芬多次跟我说，电桥的铂电极上会吸附杂质，要适当晃动电导池，让杂质脱离，并且数据要读三次，三次！其他给我们上过年级大课的老师还有：教授普通化学、无机化学的杨骏英，教授物理化学的高执棣、韩德刚、杨文治，教授结构化学的周公度，教授化工原理的王济群等等。世事沧桑，现在他们要么已经不在人世，要么已经是耄耋之年。而我们留校教书育人当教授的同学，现在也早已桃李满天下，到了退休的年龄
北大是校友永远的精神家园，更是我人生观形成的地方。虽然我不喜欢化学专业，“离经叛道”，这是北大学生与生俱有、代代相传的不断追求基因。几十年间，我尝试过当科学家、工程师和职业经理。打过工，也创过业，从超低姿态寻求投资，到基金合伙人；从早九晚六的上班族，到公益志愿者；从化学，到生物技术、医疗器械、电脑仪器、软件、硬件，从第一代Internet，到现在的web3, 职业生涯的画布五彩缤纷。
上图是2018年北大120周年校庆时，硅谷校友投放的校庆飞机广告。飞机牵引6米高、25米长的巨幅广告，飞遍旧金山湾区所有的地标及全球著名的高科技公司。我有幸导策划并参与这个项目。
77、78级校友集体合影
在校友摄影俱乐部精心拍摄的800多位77、78级校友高清集体合影前，我们系五位穿学士学位服的同学站在一起。上图中戴墨镜的崔莉凤有幸被选中在随后的大会中代表化学系上台参加老校长们的拨穗仪式。
左图，崔莉凤参加老校长拨穗仪式
右图，代表各系参加拨穗仪式的同学与老校长们合影
北大百年纪念讲堂的舞台上，学生乐团正在热身
现在的学生乐团非常专业，不是我们那个匮乏的时代可比拟的。当流行于我们少年时代的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的主题曲“向前进，向前进……”的乐曲响起，恍惚间又回到四十余年前，早上匆匆赶去一教、二教、三教的阶梯教室；下午背着书包穿过燕南园，去绿色琉璃瓦屋顶的图书馆占座；晚饭前要到五四体育场通过各种各样的锻炼标准，需要体育老师在达标的表格上签字；晚上在校园的各种讲座活动中流连，不愿回宿舍睡觉；星期天早上睡懒觉，起床后从小南门，也俗称“小红门”的校门出来，穿过马路到对面的长征食堂买油饼豆浆……在冬雪覆盖的未名湖畔跑步的清晨，在风和日丽的春天坐在图书馆门前大草坪上发呆的周末下午，在秋雨中从教室狂奔到食堂的日子，为应付期末考试的临阵磨枪，10点后钻进教室悄悄开灯复习的夏夜，一切的一切，如同昨天一样。
纪念大会之后在学一食堂聚餐，重温学生生活
套餐有三种，每种三个菜加一个水果，营养搭配平衡，不是我们那个时代可以比的。但是我最怀念的是北大食堂稠稠的玉米面粥，那才是我们那个年代北大食堂的美味，这次未能如愿吃到玉米面粥，算是小小的遗憾。
笔者在北大百年纪念讲堂前
午餐之后，在去化学学院的路上路过北大百年纪念讲堂，这个地方是“大饭厅”的所在地，也是北大20世纪50年代到90年代最热闹的地标。我们这代学生在大饭厅里报到、搬凳子看电影、听讲座、看演出、开舞会等。
北京大学是中国近代史上第一所国立综合性大学，创建于1898年。它是清末变法维新运动的产物，初名京师大学堂。北大没有校训，但是有蔡元培校长之“循思想自由原则、取兼容并包主义”的办学理念。北大先哲们从20世纪初的“五四运动”至今的百年间，在每一个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关头总是冲在最前面，不管疾风骤雨还是乌云阳光，狂飙向前为民族的浴火重生而奋斗，由此造就北大在中国近、现代史上的历史地位。“教育者，养成人格之事业也。”百年来，一代代学子在北大校园里基因重塑，灌装北大热血，标记北大烙印，为中华民族的复兴与自由，人民的幸福生活，国家的繁荣富强而奋斗。
77级化学系同学们在百年纪念讲堂内合影
77级化学系4班的11位同学
这次活动，化学系77级回来了26位同学，我们4班回来了12位同学。同学们都穿着学士学位服，或者毕业40周年纪念T-shirt。
笔者与刘锋
刘锋教授是化学与分子工程学院老师。由于疫情封控，我已经三年多没有回国。因为刘锋多次号召，我最后时刻决定回去参加庆典。由于没有直飞北京的航班，只能从旧金山先飞15个小时到香港，过境到深圳再北上，辗转万里，虽然心身俱疲，但是一进入会场，就像回到了我的大学时代，深感旅途的一切奔波都是值得的。
笔者与杜晓宁
杜晓宁作为同位素化学专家，多次为国家的重大专项攻关立功，并在同位素领域著书立说。这么多年我漂流海外，但是每次回国路过上海，我总要去看望我们班同学中的夫妻伉俪——杜晓宁和徐大刚。
笔者与史力
史力在默沙东工作时，作为核心团队成员开发成功HPV疫苗，获得国际制药界的最高奖项Prix-Galien奖。他目前正在苏州创业，制药是个漫长的过程，早期的研发十分重要，而后续的临床试验、新药制剂及量产规模化同样重要。我到北京之前，顺道去参观了史力的公司，他们踏踏实实地做创新疫苗，发展非常好。
笔者与林建华
林建华是我们班的老大哥之一。40周年纪念活动那天他在外地出差，专门赶回来与老同学座谈叙旧。
关于林建华，有一个趣闻。有一个重庆大学本科、浙江大学硕士、北京大学博士的毕业生到某单位应聘求职，公司主管看到其简历后很生气，说你学历造假也不专业一点，学位证书上三个学校的校长都是同一个“林建华”的签名？
笔者与徐大刚
徐大刚当过近二十年的上海化工研究院的院长，是中国化工业界的知名人物。其他同学也都非常优秀，许多都是各自领域里的专家学者和企业家。由于篇幅有限，不再一一赘述。
在入学四十周年时捐赠冠名的化学学院学术报告厅前合影
在化学学院A区合影
在化学学院新落成的大楼前合影
在化学学院座谈
这次重回燕园，来到我们起步的地方。从1982年1月告别母校起，大家努力数十载，经历各不同。此次再聚，每人都有说不完的话题，只恨时间太匆匆。希望事业有成、已经退休的同学们岁月静好，安享天伦之乐；还在奋斗的同学们继续努力，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人生百态，同窗珍重。
张宏
2023年5月13—18日
于燕园及旧金山硅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