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2日,许渊冲荣获国际译联“杰出文学翻译奖”,成为首位获此殊荣的亚洲翻译家。其实,他从事文学翻译60多年,已把中国众多的经典和诗词曲赋翻译到国外,让外国人以英法韵文的形式欣赏到中国的诗词,这荣誉算是迟来的褒奖。
据洛阳外国语学院的同学说,许渊冲是有名的大炮,喜欢与人争论,只要有不同意见,在路上遇见你,他都会从自行车上一翻而下,拉你讨论起来。记得在硕士生的翻译课上,许先生果然与别的老师不同,喜欢就翻译问题让同学发表自己的意见,大家知道先生认真琢磨出来的译法,一般不会轻易让步,就有意提出不同的译法,只为与老师争论一下。这种上课方式,在上世纪80年代的北大还是相当新的,课堂气氛活跃,学生老有发表意见的机会。偶尔也有博士生来蹭课,他们往往只是路过来听听,遇到问题却忍不住发言,许老师会把他们请到台上,任他们拿起粉笔在黑板上涂抹一番,把满腹经纶都倒出来。
除了老师的性格外,大概他做的专业也是容易引起争论的原因之一。许先生是从事文学翻译的专家,上世纪80年代初从洛阳外国语学院调到北大之前就翻译了不少作品,还写过不少翻译研究文章,最拿手的是中译外,但翻译这东西,就像读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没有所谓的标准译法,只有更好的译法。即便说更好,也是相对而论,不是绝对的。许先生在业界最有名的几句话来自他的个人名片,“书销中外六十本,诗译英法唯一人”,同行拿到名片一读,倒抽几口冷气,一般人一生能在国内出几本书也就不错了,这老先生如此霸气,自诩出了几十本,还出到国外,难免让人议论。不过如今先生已是耄耋之年,但他手中的写作和翻译一直没有停过,60本早已被远远超过,可能已过百本。有些印得精致得不得了,甚至还有用桃木刻的。
让人惊叹的还有后面那句话“诗译英法唯一人”。不过,中国的唐诗宋词本来就博大精深,理解已属不易,何况还要翻译成英法两种文字,天下确实唯此一人。从《诗经》到《楚辞》,从《唐诗三百首》到《宋词三百首》,均由许先生翻译成绝妙的英法文,连钱锺书都佩服有加。
在翻译方面,许先生好像没有认输的时候,愿意跟天下最优秀的译手一比高下。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他与国内同行争论过很多回,其中的曲直是非已成为耳熟能详的美谈。新世纪学翻译的学生,也时常从年轻老师那儿听到老先生的一些掌故趣闻,若遇到许先生到学校演讲或参加什么活动,总会早早地到达会场占个靠前的位置,好看看真人,分享翻译的快乐。
对国外的译者,人家用的是母语,译起中国文化来,肯定有自己的优势。但许先生不满意国内一些学者把中译外这块地拱手让给别人。葛瑞汉是英国上世纪有名的汉学家,他译的晚唐诗被西方汉学界奉为典范,那英文可以说已脱去了盎格鲁—撒克逊松散的乡野气,直追唐诗的华贵、凝练。许先生却有自己的看法,认为葛氏所译的李商隐,英文优雅有余,但内容交代不足,有失于晦涩,如李商隐无题诗“昨夜星辰昨夜风”一首,因不理解诗人打破时空次序的心理描写手法,葛瑞汉的译文读起来断续无端,变幻迷离,让英文读者陡生疑虑,在许先生看来,根本原因还是对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吃得不透。
许先生在翻译上的这种率直颇为某些人不解,也引来不少质疑,他一旦知道了,就必然给予回应。对他关切的问题,他一定要发出自己的声音。这种不断的抗争,让许先生很早就养成了从理论上对自己的翻译实践加以总结的习惯。他发现,无论是严复、鲁迅还是傅雷等,他们提出的翻译理论都是从自己丰富的翻译实践出发的,这是中国翻译理论的特色,他也要为自己的译法寻找合理的支撑,这成为他建立中国学派译学理论的基本出发点和动力。他提出的翻译理论,如三美(意美、音美、形美)、三化(等化、浅化、深化)、三之(知之、好之、乐之)等,内涵丰富,颇具中国特色,其意义仍有待翻译界深入发掘。
如今,许先生已入耄耋之年,在家中工作的间歇,他也会做做西南联大时马约翰教授的体操,坚持锻炼。这是他长寿的奥秘,也保证了他在翻译上的持续产出。更令大家欣慰的是,许先生还保持着每天一首诗的翻译速度,有时候是英文,有时候是法文。
人物简介:
许渊冲,北京大学教授,翻译家。在国内外出版中、英、法文著译60本,包括《诗经》《楚辞》《李白诗选》《西厢记》《红与黑》《包法利夫人》《追忆似水年华》等中外名著。1999年被提名为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2014年8月2日,许渊冲荣获国际译联“杰出文学翻译奖”,系首位获此殊荣的亚洲翻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