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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克让:书法就是书写的物化

2015-03-31

2015年3月27日,为期一周的“法相——寇克让书法作品展”在中国国家画院国展美术中心启幕。本次展览主要呈现寇克让先生近一年多在书法上的思考和实践。经20余年诸体陶染,寇克让的书法已四体皆能,尤擅真、草二体。看寇克让的书法方知什么叫“字如其人”,一如他性格中的执着率性,其草书行云流水又颇存古意,自成一格。

寇克让,男,1968年9月出生于陕西。幼年从颜真卿楷书入门,上世纪80年代晚期改学魏碑,于北魏元氏墓志用功尤深。经二十余年诸体陶染,四体皆能,尤长真、草二体。

2008年毕业于北京大学文学院古典文献学专业,获得博士学位。

2013年出版专著《书法没有秘密》,同年出版香港版《书法的秘密》。

2014年出版《我的草书二十年》。

2014年举办个展《惊沙坐飞》。

关键词1 新作

对近年创作的反思和总结

问:这一次展出的书法作品由哪几部分构成?

寇克让:主要由三大部分构成:首先是我于2014年前半年所写的书法,那时追求作品整体上的“风动”,字写得大而疏朗,且都是大尺幅作品;大的写多了,我觉得应该让自己停一停,于是下半年创作了一批小得吓人的作品,试图通过小作的形式对自己进行一次校正,让作品静下来;进入2015年后,所创作的部分作品也参加了这次展览。

问:那“法相”展可以看成是您对2014年创作的一次回顾吗?

寇克让:可以这么说,也可以看成是我对2014年所写作品的否定或总结,在展览现场可以很直观地看到大作与小作在视觉上的差异。通过尺幅上这种反差看得见反拨,我希望作品沉得住,收放能够自如。

问:“法相”为佛教术语,指诸法之相状,为何会将其作为书法展的主题?

寇克让:其实,在书法史上也有提过法相的概念。汉代有一名为崔瑗的大草书家、书法理论家,他有一篇名为《草势》的文章,文中有一句话叫“观其法象,俯仰有仪”,“仪”为“美的姿态”。这里的“法象”与我所用的“法相”在古书里可以互用。何谓“相”?唐人给了一个回答,就是“囊括万殊,裁成一相”,通俗一点讲,即是说灵感来自于自然界,最后落实为笔墨形式后,可称为“法相”。佛有三十二法相,一如书法有不同的面貌一样,但万变不离其宗。

关键词2 书写

书法是书写的物化

问:不少艺术家需要依靠灵感实现创作,也有部分艺术家像上班一样“朝九晚五”,您是怎样进行创作的?

寇克让:你说的是两个问题,有感觉的时候指的是创作冲动,专门给自己约定创作时间这是为创作而创作。我虽然说了“创作”这个概念,但我非常反感所谓的“创作”,我不主张谈创作,我认为艺术不是创作出来的,而是一种方式的物化,如书写的物化、艺术化就形成书法。因为一旦带着创作的目的创作,天然的东西就没有了,会过于刻意。书法讲究本真自然,不要应该刻意做成既定的样子。

问:您书写的内容主要有哪些?

寇克让:有段时间我倾向于读唐诗,读到了上官婉儿的两首,觉得不错,我就用草书抄了下来;有段时间喜欢晚唐诗人曹邺,虽然很多人不曾听说过他,但我觉得他的诗非常动人,便也把他的句子写了下来。因为喜欢他们的诗,所以会抄他们的诗,留下这些书法作品。

问:这样说来,您是先对这些文字感兴趣?

寇克让:我从小练字就是抄书。宋词抄得不多,但突然想起来的时候,也会信手默写下来,如那首“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一念起,就感觉这首词的意境特别好,便会落墨而成。我是专业练书法的,当然会经常临摹,也会放松式的随手写一写,在我看来,临摹就像下大棋谱一样,而写一写则像极了一场比赛,写得不错的就会留下来做作品,写坏了就不要了。

问:除了写草书,其他的书体会有所涉及吗?

寇克让:也经常写,它们对我写草书是一种锤炼,我也很喜欢。有朋友提醒我,希望展览中能出现其他字体的作品,但我还是展出草书,去年的展览也全部是草书。这样做的原因有两个,首先,我认为很多东西单一到非常纯粹的时候才能出成绩;其次,我也得坦率地承认,这里边有这个商业的考虑,因为我以前主要以草书面目亮相,如果突然出现楷书的话,他们可能还会疑惑你到底是草书写得好还是楷书写得好。对于观众而言,你可以不看,一年看一次我的展览,其他的时间可以看其他人的隶篆和楷书,所以这里也有商业的考虑。

关键词3 草书

草书的随心所欲吸引了我

问:专情于草书,除了您上述的两点原因之外,我想最初您在选择草书的时候一定是忠于自己的感觉的,草书吸引您的地方是什么?

寇克让:草书最吸引我的地方是它的随心所欲,能够信马由缰地把自己的想法表现出来。当然,说这句话得有一个前提,就是需要掌握了相当复杂的草书技巧之后,才可以达到无拘无束,在掌握相关技巧之前,自由是糊涂乱抹,那也称不上是自由。

问:如您所说,草书的确是一种纯粹的线条之美。即算没有看懂文字、没有理解透彻也不打紧。

寇克让:其实“理解”一词是一个泛化、俗化的说法,不论是对国学的理解也好,还是对书法的理解也罢,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理解的权利,而且随着每一个人知识水平的提高、阅历的增加也会发生变化。且不论一般大众,就在书法这一行当里,一辈子不练草书只练其他字体的人和我们这类专攻草书的人的理解也会不一样。

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但不要觉得看热闹就不好了,关键是热闹了没有?如果热闹了就说明观众从作品中获得了愉悦,这就是艺术应有的作用。艺术不仅要打动人、教化人,它还可以愉悦人,愉悦也是艺术的功能之一。假若我的草书愉悦了一个对草书根本不懂的人,那么我写草书的目的就达到了。加之笔墨形式本身就蕴含情绪,观者透过文字的平、抑、缓、急即可感受到书写者的情绪,只是意会的深浅不一样罢了。

关键词4 传统

国学复兴从基础教学抓起

问:书法作为一门传统艺术,格调高低与否,与艺术家本人的文化修养直接相关,基于您在传统文化上几十年的深耕,如何看待近些年国学的复兴?

寇克让:我特别害怕提及“文化遗产”,害怕提倡文化复兴,就如一个重点保护动物一样,一旦需要被人们关照和呵护,就说明它已奄奄一息了。文化的生命力也是如此,自在的状态最好,生命力也最旺盛。并非说“复兴国学”的观点是错误的,而是说要尊重它本来的状态,最好是想办法让它靠自己的生命力自我修复。时下,我们关于国学的很多“努力”,都是表面功夫。

问:您认为国学自我修复有可行且行之有效的办法吗?

寇克让:首先了解它才能热爱,所以我觉得与其大谈特谈国学的复兴,不如说把对中国的基本教育,如古代汉语、中国固有民族的语言、文字教育贯彻到日常的基础教学中去。

遗憾的是,今天的小学生课本中把我们的历史搞得若即若离、若有若无,搞得似是而非。如果一个小孩非常了解自己的历史,自己的文字,自己的语言,那感情会完全不一样,要亲切得多。

问:可是,在信息碎片化的今天,很多年轻人并不一定对国学感兴趣。

寇克让:在广州美院期间,我开过一门《礼记正义》的课。相对于师范院校和综合大学来说,美院学生的文史知识基础相对薄弱,但他们却喜欢上了这门课程,当时有160多位学生选课。这门课在讲的时候会涉及到很多字,但这些字的读音在今天已经变了,有趣的是,在广东的不少方言里还保留着古音,广东籍的同学们发现后很自豪,“居然礼记里的注音都是我的家乡话”,让他们感觉很亲切,这是学生喜欢这门课的原因。我相信,经典文化一旦接地气,将其与我们身边熟悉的事物挂上钩,年轻人也一定会喜欢,这也是促进国学自我修复的重要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