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近结束的2023亚足联特别大会上,北京大学1980级法律系校友刘驰再次当选为职业俱乐部准入审核委员会(ETB)主任。此前他曾经尝试攀登玉珠峰,经历曲折而富有收获的青藏之行。以下为全文,与读者共享。
2023年8月,我随“北京大学教职工户外健身协会2023年暑期实践团”前往珠峰大本营和冈仁波齐转山,之后又单枪匹马赴青海格尔木,尝试攀登玉珠峰雪山,最后去西宁塔尔寺和甘南拉卜楞寺还愿。
神圣的冈仁波齐转山
2013年,我第一次从一位拉萨朋友那里知道了冈仁波齐转山。她告诉我,2014年是藏历马年,在马年转山一次等于在其他年份转山十三次。我陡然升起了转山的念头,但女儿在2014年出生,这个念头只好放弃,这一放就是十年。
至今我不完全了解冈仁波齐转山对于藏族的神圣之处,但是从我两天时间里背负至少十公斤背包,在4800—5600米高原完全没有高原反应,徒步行走爬坡至少22个小时约45公里,走完之后仅仅是腿很酸痛,做完一次按摩之后第二天仅有些点儿酸痛的情况判断,转山一定有神力加持。
离开北京来冈仁波齐,是希望通过转山而转运,摆脱各种烦心事。是否能够转运尚不清楚,但在两天至少六七万步的行走中,我确实想清楚了很多事情,也为自己今后的发展“指明了方向和道路”。
第一天从卡钦到止热寺,路程大约25公里,地势相对平缓。从早上10点30分走到晚上8点,大家都累坏了。在海拔5200米的止热寺旅馆过夜,我累得倒头就睡,完全没有高原反应可能带来的睡眠障碍。
转山第二天,睡了五个半小时之后,8月20日凌晨2点,大家起床吃饭,3点出发,戴着头灯前行。这是我第一次晚上戴头灯登山。前一天长距离徒步,加上天气寒冷,睡眠不足,人在行走时头重脚轻,落脚不稳,因为缺氧哈欠连天,如同梦游一般。当天的目标是其玛拉垭口,悬挂经幡后下坡。
经过5个小时手脚并用地上坡,走过约6公里路程,爬升约1000米高度,我们早上8点抵达约5600米的垭口,比预计早了一个小时。休息时,向导建议大家关掉头灯,仰望满天繁星。我顿时感觉到了自己的无知,除了银河,我对星空一无所知。天亮之后看到蓝天白云,群山环绕,地面满是经幡,不禁感慨藏族同胞的虔诚和决心。挂经幡仪式后,我们开始了6小时同样艰苦路况、同样复杂危险的下山过程。
第一天转山时看到一位磕长头的僧人。他没有选择我们走的河岸上的石子路,而是在两山之间充满大小鹅卵石的干涸河床上磕长头。一阵冲动之下,我跌跌撞撞走下河滩,送他100元作为盘缠。虽然小心翼翼,还是摔了一跤。这位僧人脸晒得黑黑的,录音机里播放着汉语《大藏经》。为了不打扰他修行,我没有跟他做任何交流。
此后几天,我一直思考藏胞怎么可以做到如此虔诚。我相信他们的虔诚源于大自然——在险象环生的崇山峻岭,在自然条件和物质条件都极端恶劣的环境下,没有信仰的支持,人类不可能坚持下来并繁衍生息。宗教信仰带来的无畏,使个体不再是脆弱的血肉之躯,而是微小却坚强的石头,哪怕被自然和物质条件碾压得粉碎,仍然会存在于天地之间。
相比陈子昂“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中的不安、不舍和不甘,这位藏族僧人和其他磕长头的信徒们显然有着更高的境界。
对于充满焦虑的城市人而言,物质条件优裕,但生存环境恶劣。城市文明的物质丰富非但没有填补人们精神和信仰的不足,反而进一步弱化了精神的原力并颠覆了信仰的张力。城市的人际关系就像那些大大小小的鹅卵石,稍不留意就会被绊倒受伤。专注于这些可能的伤害,必将焦虑和痛苦不已。如果能像那位在鹅卵石上磕长头修行的僧人,把鹅卵石当作修行路径而不是障碍和伤害,我们也能够更加坚强,能够克服困难和焦虑。
哪怕无法达到那位僧人立于天地之间的境界,只要我们朝着这个方向一步一步匍匐前行,我们就会成为一个比昨天更好、更坚强和更有担当的自己!这就是冈仁波齐转山告诉我的启示之一。
在大本营看珠峰日出
8月15日早上,我们摸黑起床,乘坐珠峰大本营专用车奔向大本营。到达目的地时,天慢慢亮了。早上8点左右,世界第三极珠峰从云雾中完全显示出来!只是大本营这个标识碑十分误导,让看到照片的人以为我们已经在8848米顶峰了,实际上那里才5200米,而这3000米的差距是超人和凡人的差距。我在那里做了一组10个俯卧撑,怕引发高原反应,没敢多做。在5200米没有高原反应,我非常开心。
青海塔尔寺拜访小活佛
这次去塔尔寺也是为了看望17年没有联系的嘉雅活佛。我第一次见到嘉雅活佛是2002年8月24日前后,最后一次见到他又是2006年8月24日前后,这次见到他是8月26日,真的太巧了!
中央电视台曾经录制过一集纪录片,叫做《活佛转世》,记录了找寻班禅活佛的经师(老师)嘉雅活佛转世灵童的故事。当时带队寻找的是嘉雅活佛的侄子。一行人到达某个村庄之后,向村口的老人询问是否有符合转世灵童标准的小男孩,老人说自己的孙子就符合标准。果然,当前世嘉雅活佛的侄子准备带小男孩离开时,小孩拉着嘉雅活佛侄子的手毫不犹豫地跟着走了。这位小男孩就是现在的嘉雅活佛。
17年没有联系,我也不确定是否能再见到嘉雅活佛,碰运气打听到活佛的寺庙,居然有幸见到了活佛本人。他已经从一个小孩成长为英俊帅气的32岁的年轻人,笑容仍然灿烂。
甘南拉卜楞寺还愿
2006年6月出差时不慎摔倒,两个膝盖磕在台阶上,留下两块巨大的水肿,虽然不影响走路,但两个月了水肿都没有消。那年8月24日左右去塔尔寺拜访嘉雅活佛后,他让他的管家带我去拉卜楞寺。当时的道路非常难走,我在吉普车后座颠簸了7个小时,没事就揉膝盖的水肿。
傍晚到达拉卜楞寺,寺庙已经关门,看门的喇嘛帮我们打开一座佛殿。拜了镇寺的药师佛,7点坐车去兰州机场,起身时我无意中摸了一下两个膝盖,水肿居然消失了。膝盖还有隐隐的物理性疼痛,但也算痊愈。这真是太神奇了!
之后一直想去拉卜楞寺还愿,但一直未能如愿。这回得以再次在8月24日左右还愿,只能说是天意安排。
尝试攀登玉珠峰
8月26日上午10点,我和向导出发前往大本营。出发时天气晴朗,但中午12点到达西大滩后就开始刮风下雨,据告大本营正在下雪。我们只好在西大滩一家餐馆等待天气转好。
将近10个小时后,风雨稍小,仍未停歇。我们在路况极糟的国道和泥路上摇晃了两个多小时,于晚上11点30分到达玉珠峰大本营。山上雪不大,但因为风大,天气非常冷。我们赶紧进入帐篷,钻进睡袋休息。大风把帐篷的帆布和简易门刮得哗啦作响。从出门到抵达大本营,用了超过12个小时。太累了,倒头便睡。
27号凌晨两点出门开始登山。出门时发现热水壶不见了,只好带了两瓶矿泉水。在那么冷的天气里,雪山失温是一个真实致命的问题。没有带热水壶也因此成为一个重大心理打击。
走在被小雪覆盖的山上,我完全看不清路,只能跟着向导的脚步走,但是向导走得很快,经常走一段后在远处等我,很多时候我都在独自攀登。高原缺氧,睡眠不足,身负背包,戴着小小的头灯,在漆黑的夜晚,在几乎看不到路的石头之间负重前行,有好几段都是在陡峭的石头之间四肢并用向上爬,这真是太大的身体和心理考验。
爬了三小时后,整个人十分疲劳,不仅有持续上坡导致的身体疲劳,还有凌晨5点生物钟的紊乱。中途休息时,我了解到向导没有带到C1营地的睡袋,因为他计划晚上直达C1营地,然后白天登顶,中午返回大本营。但是没有睡袋,我们就无法在C1休息恢复体力,也就无法登顶和返回。我决定放弃攀登,立刻原路返回,保持体力。等以后准备更加充分时,再登顶玉珠峰。
下山比上山还难。陡峭的石头部分难以落脚,要靠身体用力控制才不至于打滑和踩空,而这一切都是在漆黑一片只有一个小头灯的情况下完成的。满天星空不再浪漫,只有大本营那盏远远的、几乎难以辨认的小灯,才是希望所在。
早7点回到大本营,找到了那个热水壶。我下午用完电脑后捎带手把水壶放到电脑包里,但是登山时用的是登山包。这个失误让我再一次体会到,在野外环境或者离开自己的舒适区后,任何错误摆放自己的物品都可能致命。希望以后能带孩子来进行这样的登山和野外生存训练。
第一次攀登玉珠峰没有成功,但我相信,从现在开始做准备,明年攀登成功的希望还是很大的。而这次冈仁波齐转山顺利完成,塔尔寺再次见到小活佛和拉卜楞寺还愿,才是整个旅行的最成功和完美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