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永恒(笔名徐永),1983年四川省文科状元,北京大学中文系录取,现任《课堂内外》总编。
“徐永”是徐永恒的笔名——更确切地说,是曾经的笔名,他曾是一名诗人。现在即便很多诗人也不见得知道,“徐永”曾是重要的北大诗人。
他并不后悔没有沿着诗歌那条道路走下去,相反,有一种“庆幸”:海子和骆一禾的死曾给他带来很大影响,“诗人命运的单薄,一下子就感觉出来了”。
一本诗集
“抄写徐永、海子的诗曾是我的日课”
徐永恒,1965年生于四川省万源县,1983年四川高考文科状元。北大四年,徐永恒热爱写诗,曾是中国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一位“重要的校园诗人”。
8月5日上午,在北京蓟门桥东的一家书店内,徐永恒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本薄书。“这里有我写的诗,”他推了推眼镜,咳嗽了一声。这是一本诗集,徐永与向以鲜、凸凹合著的《三人行》,其中徐永的部分诗歌选自北大诗人徐永、臧棣、清平、麦盲合著的《大雨》。
“徐永”是徐永恒的笔名——更确切地说,是曾经的笔名,他曾是一名诗人。“徐永曾是名满北大校园的诗人。抄写徐永、海子的诗曾是我的日课。”北大毕业的诗人西渡在这本诗集的序中说。
书店内,眼前这位中年男子——不论从哪个层面来看都显得中规中矩—— 曾是写出“只有女人们在水里生长/并从水里爱着我们”等诗句的北大才子。现在,他已很久不写诗了。“坦率说,看都不看了。”徐永恒端起茶碗,瞥了瞥窗外。
作为《课堂内外》《大学》杂志总编,他很忙。这个夏天,由《课堂内外》联合北大等高校举办的第七届“全国中小学生创新作文大赛”刚落幕。5日这天,他请了北大教授孔庆东给获奖学生做讲座,孔曾是他的大学同班同学。他知道,孔庆东比他有名多了。
“现在即便很多诗人也不见得知道,徐永曾是重要的北大校园诗人。”他叹道,语气谈不上伤感,“现在再看曾经写的诗,全是——回忆。”他抚摸着那本诗集,想起了很多人。
上高中时他就开始写诗了,“不过那都是文艺腔”。那时,他喜欢到学校图书室看书,点燃了自己的文学梦。“那时书籍很少。出书常引起轰动,作家是个令人羡慕的职业。”他说,因此报考了北大中文系。
他记不清当年考了多少分了。高考成绩公布后,他成了1983年的四川省文科状元,引起“震动”:县委、县政府举行会议,专门为他颁奖,奖金一千元;四川省教育厅厅长带工作组专程来校考察,省上拨款为学校建了三幢楼。他的老师说:“算是你这个状元为母校挣的。”
如今,徐永恒每次回到万源中学,学校都邀请他做报告。近年来,万源中学着手“打造西部诗歌基地”时,也常提及“徐永”的名字。
一栋宿舍
诗人带上作品来学生宿舍朗读
徐永恒1983年考入北大中文系,系当年四川文科状元。他对“高考状元”的标签,不像敖刚(1981年高考状元、现为《重庆晚报》财经新闻主编)、董运庭(1977年高考状元、现为重庆师大教授)、黄宗瑜(1977年高考状元、现为中国建筑西南设计研究院下属咨询公司总经理)那样反感(记者注——上述三位坚决拒绝采访)。徐永恒觉得,如果能借此谈谈青春,也未尝不可。
18岁的徐永恒坐火车来到北大。他所在的中国文学专业班(也被称为“文八三”),有50名同学,男女各半,“大部分同学身出寒门”。
有件事让徐记忆深刻:报到时,他和同班同学阿忆(现为著名主持人、北大副教授)、臧棣(现为著名诗人、北大副教授)、孔庆东帮新生运行李,接到同学杨君武(现为湖南师大哲学系主任),杨从包里拿出一条毛巾问:“河在哪里?”他们一下子“懵”了。
“杨君武家在湖南农村,是第一次见到城市。孔庆东的父亲是哈尔滨一家工厂的工人,他从小就帮家里拾煤渣。”徐永恒说,他的父母也是小工厂的工人。
徐永恒住在男生宿舍32楼,和孔庆东等十个同学合住一间大宿舍。
“我上铺是张志清,他现在是国家图书馆副馆长。当年的孔庆东就喜欢写嬉笑怒骂的杂文,因为沾酒必醉,有了‘北大醉侠’之称。不过,这个称号是他自封的。”徐永恒笑道,孔庆东显露出超强的领导才干、政治情怀和口才,很快成为中文系学生会副主席。“他这人比较好玩,喜欢自造噱头,让大家记住他。他的那些名号多半是自封的,除了北大醉侠,还有后来的‘孔和尚’。”徐永恒也注意到近年来孔庆东身上的新闻事件,“那些也只是噱头罢了。我和他的某些观点不一致。”
当年的北大,学术气息浓厚。艺术家常在北大首发作品,“好像不这样就不正式似的”。很多诗人带上作品集,到学生宿舍朗读。徐永恒说,当年的学生宿舍是文化艺术的创新中心。“学生的诗歌创作反映了中国新诗继朦胧诗以后新的变化,很快被编入老师的教材。”
那是充满理想主义的年代,也是中国当代诗歌大繁荣的年代。徐永恒以“徐永”为笔名写诗,诗风独特,迅速在北大成名。
一位诗友
不后悔没有沿诗歌那条路走下去
因编辑北大诗刊《启明星》,徐永恒常向校外的学长约稿,由此认识了诗人海子和骆一禾。徐永恒入校时,海子和骆一禾刚毕业。
“海子毕业后到了中国政法大学,学校认为他思维不严谨,让他教公共课——哲学和美学。他当时在偏僻的昌平区,很寂寞,在那里也没有有共同语言的朋友。”徐永恒说,海子常给《启明星》写诗,也常回到北大参加诗社活动。他感到对海子的诗最有“共鸣”,崇拜海子并和他成了好朋友。
1987年元旦前一天,徐永恒拎着两瓶“山寨白兰地”去昌平看望海子。“他住在单身宿舍,桌上地上全是书,当时正在写一部他称之为‘大诗’的诗。令我惊异的是,他将屋子的墙壁全刷成了红色。”徐永恒说,那天晚上,他们吃着海子烧的干烧鱼,喝着“山寨白兰地”,酩酊大醉。“海子对我讲起了在安徽乡下的妈妈和弟弟……”他回忆说。
1988年4月,海子来成都找徐永恒,住在徐在桂王桥南街的宿舍里。“海子说起对四川盆地的观感,说这里的植物比他去过的中国任何一个地方都更为丰茂。”徐说,翌日他和海子在成都逛古旧书店,并相约将来同游敦煌。四天后,海子前往四川沐川县。
4月23日,海子从北京给徐寄信,说他在陕西遇到了塌方,用了两天两夜才回到北京。这封信徐永恒至今珍藏着,连同海子的部分手写诗稿。
1989年3月26日,海子在山海关卧轨自杀。“我认为他是‘殉诗’,死亡是他的最后一件作品。”徐永恒说,“他没留下遗书,也可能是一时精神失常。”
1987年大学毕业后,徐永恒先后任《四川日报》记者、《中国青年报》记者、《成都日报》编委、重庆青年报社社长,2005年起任《课堂内外》杂志总编至今。他并不后悔没有沿诗歌那条路走下去,相反,有一种“庆幸”:海子和骆一禾的死(骆因1989年编辑海子诗稿突发脑溢血去世)曾给他带来很大影响,“诗人命运的单薄,一下子就感觉出来了”。
尽管已经“熄诗”,但他对与诗歌有关的那些日子仍非常怀念。
2010年,他的女儿也保送到北大,他让女儿像当年的自己一样坐火车去北大。此时,诗人“徐永”30年之后,更像一个普通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