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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底未名水,胸中黄河月 ——北大学子毕业感言

2023-07-07

编者按:提交学位论文、办理成绩单、参加毕业典礼……毕业季的忙忙碌碌,暂时掩藏了离愁,掩藏了一个悄悄到来的身份转换。在校园里,“北大人”是一个天然身份,时不时就汇聚起周遭的钦佩羡慕。走出校园,一个人再要作为“北大人”被铭记,永远是因为其为国家民族贡献了些什么。而无论将来个人生活是绚烂还是平凡,不断践行这个理想的就无愧于北大人的身份。这时,北大学子将眼底的未名水存进心底,将胸中的黄河月捧上手中。

燕园虽别,千里同风

王璞

毕业是千百万个夏天的故事,这个字眼放在燕园,就增添了些群燕纷飞的广阔。坐在图书馆一楼的新书展阅厅,透过窗子能看到身穿学士服的学子络绎不绝前来毕业留念,落在台阶上的鸽子被欢笑声惊动,就会突然跃起,成群结队飞上天际。恍惚间天幕展开,燕园四季铺展在眼前。

四季风景,四时滋味。秋末,沿着西北侧的小路爬上山坡,能看到日光摇曳、红叶落满石阶。北京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急匆匆带着相机冲出门,趁着雪未化的早晨,能看到白瓦灰墙的朗润园,赤条条的树枝压满积雪。燕南园的春,静园草坪的夏,晴日里的翻尾石鱼,月光下的华表,一花一草,一石一木,都蕴含着无数故事和怀恋。两年里,我在百周年纪念讲堂看了数场电影,演到动人处和观众集体起立鼓掌;去到歌手大赛和夜奔现场,在青春的欢呼声里跃动;走遍图书馆的每个阅览室,拍下博雅塔的清晨落日。

北大给人的远不止风景,它像温和的湖泊、轰鸣的列车,给你寻找自己、发现自己的空间和力量。这两年里,我最难忘的求学时光是在校报度过的,我先后参与了二十余篇稿件的采写,第一次踏入英杰交流中心的幕后、第一次与老教授面对面座谈、第一次全程跟进大型活动。学生记者这个身份,像是多给了我一双眼睛,鼓励我去看、去记录、去分享:回首一生的唏嘘释然、情至深处的感怀落泪、磅礴动人的人生选择、日复一日的坚持坚守……如果说书本与电影是通过展示故事来丰富读者的记忆,那采访就是通过见证他人的人生而扩展思想的厚度。人生就是在这样的沉思和体验中,获得了前进的方向感与原动力。

入学时我们谈论北大传统与精神,临别时才惊觉,我们每个人都成为这个问题的新解释,成为百年故事的新注脚。于无声处锤炼理想,于变化中拥抱自由,仰望星辰后俯瞰自身,接纳平庸后追求高尚,迷茫困顿中坚持前进,关心无穷的远方与无数的人。这样的精神,曾在晦暗的时代里如星辰般闪耀,穿越百年的光亮,又无私地照耀着我们新一代的北大学子。

燕园一别,蹄疾路远。祝福我最敬爱的北大,和无数最亲爱的人,于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风。

(作者为马克思主义学院2021级硕士研究生)

 

五年的经历,一生的回忆

马小杰

北大,多么酷的名字。自参加夏令营而第一次踏入北京大学,我就被这里的“氛围”深深地吸引了,心想:若能有机会在这里学习和科研,那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感谢我的导师魏悦广教授,让我有幸拥有了这样的一次机会。

真正进入北大后,我告诉自己,如果有可能,要享受这段“旅途”。感谢魏老师悉心的指导,在我研究的过程中给予我充分的自由探索空间,支持我独立地思考、凝练并最终解决问题;在我研究的过程中尊重我的想法,并在学术讨论中给予有益建议。这让我在整个博士研究生期间都是快乐的,让我感到科学研究探索是一种享受,而不是负担。

感谢北大完善的综合学科体系,让我可以根据需求自主地学习。当我困惑于曲面的复杂几何时,“微分几何”课程给予我把握基本不变量的有效方法。当我深夜在实验室独自一人探索固体物质力学行为时,朱松纯教授所述“享清风明月,登无人之境”的感受油然而生。当我疑惑于社会的百态现象时,讲堂电影配戴锦华教授导赏向我展示着看待人生难处的新视角。当我进行职业选择时,刘颖教授所述“追寻不设限的人生”勉励着我追寻独属于自己的可能。

感谢北大完善的后勤保障体系,让我可以在生活上无后顾之忧。保洁大叔每天总是认真用心地打扫宿舍公共区域,保障着清洁的宿舍环境。众多的食堂总可以满足我对于美食的期盼,价格还很实惠。修车大叔总可以在我自行车出故障时快准稳地解决问题,态度还很好。数量众多的保安小哥不论是在繁忙的上下课时间还是重要的节日活动中,总能维持着校园内良好的秩序。

感谢这美好的五年,它将是我一生的回忆。过段时间,我即将离开这里,踏上新的征程。前方道路难免会有坎坷,但至少目前看来,在北大五年的时光给予我莫大的勇气,让我敢于直面困难,向科学技术高峰进军!

(作者为工学院2018级博士研究生)

 

在多元选择中发现可能性

黄晗奕

时光荏苒,转眼之间,我在燕园的四年本科生涯即将画上句点。这四年的收获难以一一细数,而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学会选择,并在选择中发现自己更多的可能性。

还记得高考后填报志愿时,招生的老师对我说:“元培学院在专业选择上更为自由灵活,你可以进行更多的尝试和探索后再做决定。”对于怀揣着懵懂的新闻理想、却没有明确规划的我来说,这样的自由充满着吸引力。然而,在进入元培之后,我才发现,选择的自由也往往意味着迷茫与纠结,初入学时的学科介绍讲座就已经让我“眼花缭乱”。

偶然的机会下,我看到了王洪喆老师在新闻与传播学院2019级本科生开学典礼上的发言,他说:“也许新闻传播学科是现代大学中最适合那些不满足于单一领域的知识,又对时代问题充满好奇的人。也许只有新闻传播学人,能担负得起在这个专业分工越来越精细、个体经验越来越碎片化的时代,去沟通不同的领域和人群,沟通人与机器,去整全性地触及这个时代所面临的种种问题与主义,去生产不同人们达成共同生活的‘公共知识与价值’。”

这段话十分打动我,让我决定选择新传方向,也让我意识到,专业选择并不是给自己下定义、设框架,在好奇心的驱动下去尝试、涉猎看似“不相关”的领域,或许能够发现更多的可能性。

在本科期间,除了新传专业的课程,我也上了很多社会学系、哲学系、中文系的课程,并尝试在不同的校园媒体中担任学生记者。在不断打开自己的过程中,我不仅收获了新的知识、技能,更重要的是,不同的学科视角和不同的人对话也让我能够从更多的角度思考问题,理解不同的个体选择、思考方式与生活方式背后的合理性。

我十分感谢北大与元培,它们依旧在最大程度上提供了宽松自由的环境,让“思想自由,兼容并包”成为可能。学会选择并不意味着获得答案,但它意味着如何去发现并接受不同的答案,毕竟,人生应该是一片旷野,而非轨道。

(作者为元培学院2019级本科生)

 

相信他人的相信

夏千淞

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6月底,说来仍没有尘埃落定、大学终章即将写就的实感。但我在前一天的晚上突然间意识到,似乎毕业不是一蹴而就的,在这个6月,我正一点点地和我的大学生活剥离。

6月初的时候,我结束了答辩,也结束了大学期间唯一一次独立且完整的学术尝试。说来惭愧,是否要从事学术研究这个困扰了我几乎两年之久的问题在确定放弃之后才终于真正付诸实践。经过本科毕业论文的训练,我终于对于学术建立起一些模糊的概念,但学术的尝试之于我更大的意义在于承认自己能力的边界并允许自己在面对困难时放弃。时至今日,我和家人还会有“如果读博其实也不一定坚持不下来”的讨论,但我允许自己在或许可以成功的时候也选择放弃。世界上美好的东西很多,但并不是都得属于我。

我把党支书的换届定在了答辩的两天之后,并在换届前一天晚上一个人在学院哭到了凌晨两点。换届PPT做得很简单,述职的时候甚至场面还有一些诙谐,但当持续了一年之久的担子终于放下之后,我终于通过这段经历看见了自己的焦虑和随之产生的逃避。我似乎总在担心着一些可能无伤大雅的细节,归根结底,我似乎怀着一种变形版本的“完美主义”,把90分的“还不错”当作60分的“可以接受”,这反而是一种更强的压迫感——因为我对我的自我施压并不自知。很多很多次大大小小的量变之后,我开始学会将不完美的好结果也理所当然地视作好结果,开始接受完成大于完美的观念,开始学会把身上的责任也看作一种支持,开始选择相信其他人的相信。在那个情绪最终释放的夜晚,我在毕业论文上加上了一句“夏千淞,这四年你做得很好”,可能算是一句来自自己的迟来的肯定。

当然,关于告别的故事远不止这些。比如我上完了本科的最后一堂课,比如我刚刚结束了一门期末考试,比如前几天第一次拍了毕业照,比如我即将出发踏上毕业旅行。我不喜欢告别,但又不得不承认告别自有一种浪漫。至少,这一次我们来得及好好告别。

(作者为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2019级本科生)

 

一粒种子和燕园沃土

魏易凡

时间的脚步一刻不停,季节的转盘又来到热情与离别交织的夏天,六年的燕园时光终点竟已近在眼前,满载着收获,也带着深深不舍与些许遗憾,我们终将一边回头,一边一步一步地告别亲切的燕园草木,走出熟悉的校门。

感谢北大为懵懂的我提供了精神与思想的沃土。难忘百廿校庆前夕与大家高声喊出“团结起来,振兴中华”的场面,难忘为冬奥盛会奉献自己一份力量的珍贵时光,也难忘建党百年时有幸在现场聆听总书记讲话时无比振奋、使命在肩的感受……从没有一所学校,能够像北大这样,与国家民族同呼吸共命运,在北大接受教育的我,是极其幸运而光荣的,我的精神家园中会始终充盈着北大精神的光辉,指引我未来人生的航向。

感谢数院给平凡的我带来了成长的阳光雨露,第一堂课、第一次阅读学术论文,第一次课堂展示、第一次在理科一号楼迷路的无数画面还恍如昨日,求索着,迷茫着,努力着,我也终于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踏出了一串鲜明的脚印。我会记得学习专业课时经历漫长思考后豁然开朗的快乐,面对新的领域时难以抑制、如饥似渴的好奇心;会记得和同伴切磋琢磨、彼此勉励的真挚情谊,在各种学生工作岗位上突破自己、敞开心扉、迎难而上的经历。蔡元培校长说“治纯粹科学者,都要从数学入手,所以各系秩序,列数学系为第一系”,数院师生的纯粹与踏实、智慧与包容都让我对“一号院系”的称呼深以为然,并引以为豪。

在这回首的时刻,我惊觉成长已悄然而至,却还有浩瀚的知识还没来得及钻研,还有太多的问题与道理未能向老师与同学请教,或许课堂中学到的知识细节随时间会模糊淡忘,但是求学岁月中耳濡目染的种种定会历久弥坚,成为陪伴一生的宝藏。通过学习科研逐渐形成严谨理性的思维,从良师益友的言行中收获榜样的激励,在课堂与成绩单之外,“与有肝胆人共事,从无字句处读书”给予我真正解决问题的能力,也让我更明白真诚与爱的意义。

毕业终将来临,但我们与数院、与北大的亲情缘分无限。不仅期待回到母校时,在终于建设完成的数院新楼中与师友重逢谈笑,更期待自己依然坚持着在这里启航的理想,不负北大的教诲与大好年华,自信而自豪地分享“北大人”的名字。正如歌中唱到“燕园情,千千结,眼底未名水,胸中黄河月”,我相信,每一个北大人都会有特别的记忆珍藏于心,而同时共享着这片厚土的滋养,怀着共同的家国深情,去迎接、去创造每一个无限可能的明天。衷心祝愿我们所热爱的母校继往开来,永远青春!

(作者为数学科学学院2017级本科生,2021级硕士研究生)

 

七分执着,三分洒脱

吴梓豪

我觉得北大精神是理性主义与理想主义精神。理性主义让我们视野开阔、求知求真,理想主义则让我们敢于梦想、敢于追寻。在燕园的四年时光,让我学会不再对一时得失忧患烦恼,而开始洒脱前行,努力追寻自己内心真正热爱的事。

和许多人一样,我大学四年里有过很多遗憾。我曾连续两年以一两名之差无缘高额奖学金,也曾有许多事努力很久但却未能如愿。在那些迷茫的时候,我常喜欢在图书馆里闲逛。图书馆一望无际的藏书和窗外如画般的风景总能带给我巨大的平静。在书中见识过人间百态后,我渐渐意识到世界太大,人太渺小。时代的浪花落在个人命运上就是惊涛骇浪。在偶然与必然的对抗中,人不妨过得洒脱一些,有所热爱,有所追寻。

我渐渐在北大的园子里找到了自己的热爱。在天体物理讨论班上,我初次体会到了科研探索的乐趣。每周我们聚在讨论班的小教室里,在东苏勃老师的引导下,不断发问、思考,深入讨论天体物理的重要问题。我第一次意识到天体物理有如此多激动人心的前沿问题。而我们刨根问底、寻幽入微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快乐。

在北大的园子里,我有幸师从科维理天文与天体物理研究所的何子山老师。何老师治学严谨,学识渊博,对天体物理研究抱有最纯真的热爱。每当我对科研感到枯燥困顿时,与何老师交流片刻,总能燃起我对科研的蓬勃热爱。何老师还常常邀请学生共进午餐,在食堂的餐桌上、在去食堂的路上,一起讨论激动人心的科学问题。那些阳光明媚的午后,同何老师在未名湖畔的散步与讨论的时光,是我大学四年最美好的回忆。

我也很幸运在北大遇到了许多对科学怀有纯真热爱的同学。从大二暑假开始,我和几个同学一起成立了一个民间讨论班。我们每周轮流做报告,探讨天体物理前沿问题。成立伊始,我们一共写了近三十份讲义,涵盖星系、黑洞、引力波等各个领域。在疫情最焦灼的时期,这个讨论班仿佛一片净土,让我们摆脱生活的焦虑,沉浸在学习与探索的乐趣之中。

我觉得人生最理想的状态是“七分执着,三分洒脱”。有热爱的事,并为之执着,而至于最后是否有名利得失,不妨看轻一些,享受三分洒脱。若纠结于一时得失,陷入无止境的“内卷”,反而会让人在“rat racer”的陷阱中虚无地浪掷一生。所以不妨适当地从世俗的功利是非当中抽出身来,看清自己真正热爱的是什么,然后享受地为之执着努力,这样便不怕“板凳要坐十年冷”,也不会在眼花缭乱的名利场中迷失了自我。人就一生,不妨多些执着,多些洒脱。

(作者为物理学院2019级本科生)

 

再见北大

詹艺

第一次走进北京大学的校园,是在2019年的6月。也是略微燥热的空气,和南方相似的绿油油的景观,认不清的曲曲折折的小路。很快,一晃已经是2023年的6月。原本陌生的地图在一遍又一遍的脚印和自行车辙下堆叠起时间的痕迹,而我也浏览了独属北方的分明的四季,春季如雨的落花、秋季黄澄澄的银杏树林还有冬季的飘雪和未名湖上厚厚的冰。

如果将疫情的时段描上阴影,那么我的大学生活将形成一幅巧妙的对称图形。大一上曾误以为是常态的自由生活,直到大四下才得以再次体会。而这期间,在大部分灰扑扑、急匆匆,日复一日却也不可预料的生活中,也总能邂逅会发光的人、值得记录的故事,更重要的,是对自己的打破和重塑。

高中毕业时,我果断选择了自己梦想的专业,也顺利地走进中文系的大门。尽管我对它的刻板印象很快被打破,但我也因此深入这比想象远为丰富的文学世界。回首四年,它给了我意想不到的收获和积淀。穿过纸上烟云,掀起历史的尘埃,了解那些响亮的名字背后的平凡与苦痛;了解人类是多么渺小,但还要去背负起一些什么;了解语言的丰盈与生命力;了解文学的有限,却仍旧向内向外伸展出更多的可能性。当然,现在我只是略微窥见它的一角,我期待走进它的大门,去挖掘、体味字里行间的密语,并由此连通自己、他人与世界。

临近毕业,虽然接下来的几年要继续在这个园子里求学,但结束本科生涯,告别挚友仍旧给了我毕业的实感。我们自天南海北而来,在此处相遇、相知,而之后又将奔向各自的未来。回忆起来,我们的本科生活,虽然没有想象中围墙之外的肆意青春,但也在象牙塔内、意外之中初尝了人生的各种滋味,明白了无常或许才是日常。恍惚间疫情已然结束,我们也许应该奔向更加广阔的世界,解锁更多的人生地形图。至于这个园子,我还有很多年的时间去探索。那么,期待再见,北京大学。

(作者为中国语言文学系2019级本科生)

(原文载于《北京大学校报》2023年6月25日 第1636期)